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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術篇
弘 光 激 浪 李鴻亨


偶爾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大江健三郎的作品《萬延元年的足球》(大江氏還有《個人的體驗》、《靜靜的生活》等優秀作品),序中訪問他時,他有以下感慨:『我記得這篇作品出版期間,踫到村上春樹的《挪威的森林》亦出版。結果,《挪威的森林》銷售超過三十萬冊,而我的《萬延元年的足球》只售了萬多冊而已。』《萬延元年的足球》和《挪威的森林》都是好作品,不過前者走的是藝術路線,後者走大眾化路線罷了,所以市場反應會如此南轅北轍,不難理解。頓然想到撰寫【太玄經】的西漢學者揚雄。
李白曾在【俠客行】一詩中說:『誰能書閣下,白首【太玄經】。』此詩是說李白寧願讚賞信陵君救趙國,也不會花時間,弄到自己滿頭白髮去窮研【太玄經】之義理,而【太玄經】又確實是被許多人批評為文辭義理極艱深難明,那是一部揉合了儒道及易經彖噬象數之學的一部經書。
對別人的批評,揚雄有此回應:『大味必淡,大音必希,是以聲之眇者不可同於眾人之耳,辭之衍者不可齊於庸人之聽。是故鍾期死,伯牙絕弦破琴,而不肯與眾鼓。』他是說這類閎言祟議,非庸俗之人能懂,縱使曲高和寡,但亦無可奈何,如果無人能夠理解,唯有封筆,待後世有知音者出現,能了解他的苦心了。事實上,的確要等到差不多一千年後的宋朝,才有個司馬光全面肯定揚雄的價值,甚至謂即使孟子荀子的才學亦不足比擬。
同樣地,屈原的文章勝過漢朝時的司馬相如,但終因為世所不容而投江自盡。揚雄每次讀屈原的《離騷》都痛哭流涕,不過他認為人得機遇與否本乎命運,如果不遇,大不了另創天下,或者隱居,何必為此輕生?他還寫了一篇《反離騷》,於崏山投進江裡,以祭屈原。
揚雄天生口吃,但沒有以此自卑,結果成為一代學術大家;大江健三郎論市場銷售價值不及村上春樹,但藝術價值足耀古今。
當然,我亦沒有忘記『易經.系辭上傳』第一章所載:『易則易知,簡則易從,易知則有親,易從則有功。有親則可久,有功則可大。』的道理。意思是,道理容易簡潔,就可以便於遵行,容易遵行,就能見到功效,才能夠把事業做大,而且持久。要有效地把佛法弘揚,普及於社會,亦不得不如此吧。
『紅雨隨心翻作浪,青山著意化為橋』,這明顯是應觀法界性,一切唯心造的更充滿藝術詩意的表達。本來想以吳楚材評柳永石山城山記:『借石之瑰瑋,以發其胸中之氣』而題為【瑰瑋集】,但因為本人法號有個弘字,便以此心願向外迸發光彩,並藉此心光,對法界大海激射重重無盡的浪花,建設豐碩多姿的文化淨土。標題為『弘光激浪』,就是這個原因而來的。
過去佛教總是給人保守、僵化、教條等的印象,自己雖然並沒有想成為改革天主教之馬丁路德的想法,但至少想為佛法的體會,開拓更廣袤的表達空間。
古老的佛教經典,其行文方式給人硬綁綁的感覺。當然那是因為要直述法性本源,而不得不棄枝逐末;但百喻經的短故事,卻是以一種方便善巧來表達法義。老實說,那種平舖直序的形式,與現在的文化藝術要求標準相距甚遠。
日本有一種叫掌中小說的體裁,就是以高度濃縮的藝術手法,把如果以議論形式來表達便會長篇累贅的內容,將那種內容,甚至論文難有的情懷透給讀者,供讀者按其不同的思維範疇方式,而有無窮的想像與體會空間,且更易深嵌腦海。
此中佼佼者,是日本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川端康成,他在短篇作『抒情詩』對佛法的體會,便給人一種如果是佛教徒,反而因為突破不到佛教框框而不能寫出那種程度作品的感慨。日本另一位知名女作家賴戶內晴美,本身是一位比丘尼,其作品卻是以親情的糾葛對立成為特色。日本是一個受佛法影響很深的國家,文學藝術中透露出佛的風骨不足為奇。
而我,就是想以這種方式,寫出一些不易再看到通篇佛、涅槃、菩提、因果、法性等等字眼的文章,卻帶給明眼有識之士一切法俱是佛法的體會。
其實中國的禪宗,何嘗不是如此?

(一)
佛教談因果,然而其他教派及哲學也有談因果,一般人也會說現象的生起與還滅,此相導致彼相,就是其因果法則。問題是,佛陀對因果的看法,跟一般人相同嗎?
佛陀曾經在【摩訶般若經】卷二十四中,告訴須菩提:『世諦故分別有因果,非第一義。第一義中不可說因緣果報。』當我借用佛陀這個立場而提出我的看法時,大部份聽者未加深究,已向我冠以邪見之名,謂這麼說豈非撥無因果論?
在未伸述我的看法前,請大家先深觀因果本身,是因中有果?是因中無果?若因中已有果,何需再生果?若因中無果,怎麼可以導引出果?是因果同一?還是因果為二?若因果同一,因即是果,何需分別此因彼果?若因果為二,即無相關連繫,此因不能導致此果,種成佛因卻不一定得到成佛果?
是因前果後?還是果賅因中,故無前後?若前因導致現在果,現在果會不會對未來的果產生影響?若有,此果即是未來果之因,何以言因前果後?若果中已含未來果之因,那是因果同一,犯了自教相違過。若說因中無果,依因緣和合而生果,那麼想請問,果是在因緣未和合時已有,還是要待因緣和合後才有?緣中已有果,何需再生果?緣中若無涵蘊果,果又如何生起?
若說有因必導致果的現起,那麼,(因)是其作者,(果)是其受者,即是有作有受,如何解釋『文殊所說佛不思議解脫經』中無作,無願,無行,是諸佛境界?依前面命題,若佛有作,必有所受,有作有受是生滅法,生滅法而有輪迴,是說佛仍受輪迴果報?若說不作,故無可受,未知釋迦牟尼佛多番來此娑婆,是有作而受,還是無作而受?若有作即生滅輪迴,若無作即無因而有果。再問因果此法則是否本有?若本來齊備,應只存果而不需因,若非,即因果法則以外另有法則?例如有謂因果法則的存在乃大自在天、上帝等所造的說法。
以上,限於字數,只是舉出我對因果律的部份看法及疑竇,當我們視(因)為實有,(果)亦為實有,因必然導引出果時,能不能藉以上的提綱挈領,對因果的本質有更深入的了解?
以前我也為此命題下過很多功夫探索,發覺視因果法為決定有及決定無猶落邊見,而無法體會佛性能所俱遣,境識俱泯,本來圓滿清淨;百丈禪師有不落因果即墮野狐身的公案,而謂不昧因果,那是說並非否定因果,而是要我們明白因果的本來面目,不會以一般凡夫的妄見邊見來審視因果。
如是評贊:
百丈雄風倚碧虛,其間今古道非孤;不知一句墮狐事,借問當時(有)也(無)?

(二)
因果是契應色相上的種種緣起而建立的,若深入觀察,便會了知因果本身的空無自性,即使以緣起為主要思想的中觀派,也不會將因果自性看成實有,如月稱論師於【入中論頌】謂:『若謂自相依緣生,謗彼即壞諸法故,空性即是壞法因,然此非理故無性。』這是說,若〔果〕的生起,必須要有自己已存在的自相(例如芽的種子)才能成立緣生法(成為芽),那麼諸佛證的空性便是破壞諸法的原因了(芽的種子是空的,空不能生有而成為芽),然而事實上卻並非如此。芽的種子不是永遠只是芽的種子,種子會變成芽;若芽的種子實有自性,便永遠只能是芽的種子,不會成為其他東西,所以一切法無實自性。
雖然知道諸法色相上會變異,可是基於甚麼理由,芽的種子會變芽,而不會變成其他東西?又是甚麼原因令到諸法色相上非有變異不可?這種種的法則背後,是否有一諸法所依的本質在運作?若有,佛法對這所依本質的詮釋,跟外道的上帝、神我有甚麼不同?
對外境色相這種種緣起變化的認知,沒有離開過我們心識能認知、了別等等的功能範圍,唯識論者認為,這是因為內識對外境這種變化性作如此了別,這種功能名為依他起性;又因為凡夫對所起諸境起了別,那便會出現取捨,不是貪愛執著,便是怨憎違逆,而引致苦惱,故此心識又有偏計執的特性,亦因為此偏計執,令我們對芽的種子會變成芽,才能產生認知作用。所以,即使芽的種子不變成芽而變成其他東西(如枯死的芽只是枯枝的外相),只要是心識能認知了別,他便會在我們面前顯見;雖然如此,但眾生此認知了別功能卻不是完全相同,人對海水的認知了別(就是水),跟魚對海水的認知了別(水族龍宮),甚至地獄眾生對水的認知了別(濃血)都不同(以上參考世親菩薩的唯識二十頌),然而我們還有一不變的佛性,唯識家名之為圓成實性,不會因外相的變異而令他本身起變化,以因果的流動變異性來解釋這個隨緣不變的如如佛性,則是風馬牛不相及,但這佛性卻是一切存在變化的根據。
最近讀鳩摩羅什大師所譯的三十卷本【摩訶般若波羅蜜經】,使我體會到,般若部不是只會遮破別人的宗義,而自己卻不立任何宗義,甚至不只是用遮詮的方式立議,而且也會用表詮的方式,把真如佛性的性質表達出來,例如【大般若經】中第四會所言:『甚深般若波羅蜜多所證真如不虛妄性,不變異性,極為甚深。一切如來應成正覺,皆用真如顯示分別,諸佛無上正等菩提。』就是直接指出真如佛性,亦指出對外相所起種種的認知了別作用,卻是真如顯示的功能。世親菩薩也在【佛性論】中說:『如來能了種種粗妙境界。』不是只能認取妙境,也能認知粗境。
有人解釋學佛修行,不能離開因果,眾生被無明煩惱所纏,需要藉著修行才得以解脫生死輪迴,縛是其因,解脫是其果。然而不動壽灌尊者於【天鼓譬喻論】中說:『自性大圓滿,乃離心而在之心性。此亦是自生之內自證,亦即內光明。於此自本具足之自性大圓滿中,大自然之一切體性皆法爾而在,彼不須有待於能生所生或其他緣起之因果,蓋彼乃自然解脫。』上句所指的,就是此廣大清淨平等的如來藏,又名佛性,此藏性本即無縛,本即解脫,二乘人見有生死縛,故才言需要解脫。龍青巴尊者於【大圓勝慧本覺心要】中亦有云:『汝現前一念,即是本心,不著不伏,不縱不收,任運而住,觀照此心無有無,無方所,不分別色空,亦無是非之見。非由縛而解脫,本來解脫,本來自在,本來清淨,如是真心,無始以來法爾具足,無須苦行,無功德可得,無罪業可除,上根利智,一見即知。』

(三)
『春日春山裡,春事盡皆春。春光照春水,春氣結春雲。春客春情動,春詩春更新。唯有識春人,萬劫元一春。』
念著佛眼禪師這首【延促自爾】,何期春意盎然!如果以賞詞的角度,可能會令人聯想到辛棄疾『柳梢青』的用難一字韻。然而本文並非詞翰賞析,所以不打算就此詳述,反而想藉著佛眼禪師這首詩,回覆一位朋友的提問,及續說廣大清淨,平等靈明如來藏性的湛深義理。
這位朋友問:『我如何才能認識自己?』
在西方,這是屬於知識論上面的問題。從個體的先驗後驗,直覺理性,到所知對象,然後發展到把握所知對象的解釋與歸納原則,由此也提到因果律,再從探討因果律的過程中,使人幡然省悟到,人為什麼可以由已經驗之若干事物之某種因,而推知必然有某種果?如何知一類事物之相同相異處,必有相同或相異的果?人何以知宇宙間無窮無盡的事物,皆有因必有果?此經驗的根據何在?
然而在西方,這些問題的解決方法,卻是交由邏輯實證,函數律等等外於生命本身的方式去處理,這種方法,到近代(尤其是存在主義的興起),已經開始有人反思,我如何能夠確知這些方法所探知對象,其結論必然為真而無妄?
德國哲學家海德格在他的名著『存在與時間』已提出:『人之在世界(包括時空宇宙),是他內在於自己,而世界展露於他之前,同時是他自己在於世界中;生命存在,正意味著此存有與世界相互掛鉤及構成。』這種恍若華嚴相即相入的論述,佛陀早在二千多年前已提出甚至已經解決了的論述,明白唯有識春人,萬劫元一春的這種論述,西方卻要等到二十世紀二次世界大戰後才有人更深入地提出。
如果您想找出要怎樣完整地認識自己的方法,可以告訴您,任何一種方式都是徒然,因為任何外於您的方法,都只能片面地解決您部份問題,何以故?因為那是『外在方法』,並非就是『您自己』,知見無生力,禪門已了心,外在總總知見演繹,都不能使您體會這箇。
在您來說,『您自己』,就是『我』。
過去佛教對『我』的詮釋,是說身體五蘊不是我,名字不是我,思想不是我等等演述,從而推斷沒有一個實在的我,故言無我;其實這種演繹方式,只能證明身體五蘊、名言,思維等等不即是我,卻不能據此便說無我,否則佛陀也不會在【大般涅槃經】演說常樂我淨的義理了,套用居智禪師一句:『無汝無我,阿誰求見?』這種破除繼宗和尚二元概念的話,不要落在有我或無我的邊見中。
當我想認識自己,是跳出了自己來認識自己,而不是對本然的自己當下起用把捉。
日本詩人芭蕉有一首俳句:
『當我細細觀照,只見那薺花開放在籬牆腳邊!』
這首俳句與佛眼禪師那首詩有異曲同工之妙,而且更精緻玲瓏。
『我』並沒有分析那孕薺花是甚麼結構,為甚麼我在觀照,我所觀照的薺花是真實還是虛妄;也沒有分析在觀照的那個我,是甚麼性質構造等等思辨性的進路,而是讓薺花法爾即如其所是地呈現,薺花當下呈現就是薺花,不會是別的東西。我如此悠然地欣賞薺花。
同樣地,您當下呈現的就是您,您會問、會想尋找如何認識自己的那個就是您,別無您以外的另一個您,藉著這個能知的功能,能覺察到您存在並準備向外認知的那個功能,便會完整地使您如何認識您自己。
而『能覺察到您存在並準備向外認知的那個功能』,就是您的佛性,您不須另外作意想要認識這個佛性,不須修持甚麼法門去建立這個佛性,佛性已本能地起作用,法爾如其所是地,盡其在我地告訴您他是怎麼樣的了。
亦相應於前述不動壽灌尊者於【天鼓譬喻論】中說的自性大圓滿,乃離心而在之心性。於此自本具足之自性大圓滿中,大自然之一切體性皆法爾而在,彼不須有待於能生所生或其他緣起之因果,及龍青巴尊者於【大圓勝慧本覺心要】中云『汝現前一念,即是本心』所指的廣大清淨,平等靈明的如來藏性了。
評贊:至道非言,應物而宣,本源真心,常自圓照,諸聖苦口,隨愚過咎,巧語多詞,強為分剖,直下無心(不要刻意追求),亦無無心,真心自現。

(四)
這種既不洗塵,亦不洗體的方式,其實就是確定眾生本具如來清淨藏的立場,確認萬古長空不變,一朝風月幻現的世間,亦是淨土的立場。否則所謂學佛修行,也不過是『三尺丈頭挑日月,一塵飛起任遮天』罷了。
所謂跳出來認識自己,是指您將自己當為客體,將您欲認知自己的這個〔認知〕當為主體,於是有主客二元分別。
不要只是以自己有限的觀點角度來認識事物,甚至不是單單以認知的方式了解事物,而是讓萬事萬物如其本來的樣子呈現,然後您在感受他,體會他,享用他,直到覺得他和您同一體,整個宇宙萬法就是您,您就是萬法。
聽到雨聲,您會覺得您就是雨聲,看到鮮花,您會覺得您就是鮮花,卻不會以思辨的方式去考究,為甚麼我是雨,我是鮮花,因為您一考究,那已是您用您的認識心來攝取萬法,若您的心量不能擴而充之如虛空般大,不能超越您眼見耳聞的表面表象,您的認知便有局限性,而不能窺全貌。
其實佛陀亦曾經在【華嚴經】中教導:『若欲了知佛境界,當淨其意如虛空。』至於如何才能令心如虛空,令心能超越一般凡夫眼耳鼻舌身只攝取與其相應境界的限制(如眼只取色,鼻只聞香),那就要看每一個人,每一生命是否已了解、通達法性所起的因緣,而顯現之一切相狀,本來已一切如實地,完全圓滿地,毫無壅滯地廓然朗現,而不是只有聲色香味諸色法。
您的本覺自性(亦即佛性)其實早已起這個能遍照一切,認知一切的功用了,只是眾生總單只用五官去認知,用意識去思維,然後執迷在這僅有的範疇,認為這已是全體了,再以這個以為已涵蓋全體的認知,去衡量這認知以外的事物,然後作出愛憎對錯取捨批判,這未能涵蓋的〔以外〕,其實就是您的無明。
開悟的人,其證悟的法界無內外大小,唯一大法界總相,無邊無際無量,平等視一切法,平等對待一切眾生,哪有您〔以外〕的法,您〔以外〕的眾生?還有INNER-SELF和OUTER-SELF之分嗎?還怕與其他生命不能心連心嗎?
佛心至大無外,至小無內,無心以外的眾生,無眾生以外的佛,『佛性功德海,如空遍一切,得如真實故,一切無別故,故說諸眾生,悉皆如來藏。』(參看彌勒之《究竟一乘寶性論》)。
所以,您就是佛,只要您明白了解這個道理,您自然肯承認您就是佛,您就是一個完整地呈現並已表達了出來的圓滿生命,這種圓滿的存在是真實的,如其本來的方式完整地呈現的,哪裡會是虛無?而您要表達圓滿生命的地方,怎會是假象?這是一真法界啊。
那時,您已不須再等別人對您的角色認同,因為您自己已能認同自己這個角色了。
還記得有一個叫【智慧的翅膀】這個寫一個智障女孩龔映見的故事嗎?(按:曾在屯門大會堂佛法講座中說過此故事)她需要別人的角色認同後才表達自己嗎?沒有,她早已如她生命本來的樣子而呈現她的獨特性了。她今期的生命特性,就是雖然患上智障,但她卻會呈現出繪畫的天份,並以她的獨特表達來影響著週圍的人。程真就是因為她的純真,而悟出何謂輸贏的真諦,再化為行動去成全別人。
映見沒有給自己標籤,不需要認同自己是某一個身份,所以其真正無罣無礙,翩然自在的自由自主才會出現;若認定自己只能是智障者,或甚至只能是佛,只能是君子聖人,只能是法師禪師,這些加諸身上的任何標籤,身份定位,都不過是成就佛道,成就圓滿生命的絆腳石。
所以,您現在最主要的,是找出您這個生命何以出現於此世的原因及存在價值(不止佛陀,任何生命都有其大事因緣出現於世),從您獨特的本性找,沒有任何人能代替您找,別人只能指示您的路向或方法,但最終決定您路向的,仍舊是自己,完成的也是自己,走出屬於自己的人生。

(五)
整個如來藏的系統,包括中國以一切眾生『有』佛性如來藏為主之系統(如【大法鼓經】說『一切眾生有如來藏』)、東密(例如普賢流)以一切眾生『是』佛性如來藏為主之系統(如【理趣經】說『一切有情是如來藏,以普賢菩薩是一切自性故』)、及藏傳(尤其是寧瑪派)一切眾生『用』佛性如來藏為主之系統(如【大圓滿菩提心遍作王本續】說『以其住於自性境,是為不動法爾成,以無尋伺離能所,根本覺中自圓滿』),都同是確定眾生、確定一切存在生命自有本覺自性,心體無滯,故能自修、自作此自性法身,然後自行佛行,自成佛道(參考六祖壇經)。此所以能自性皈依,能孤明獨發,能心光煜煜,以炯昭身處的國土而起無量莊嚴。
因此,只要能體會自心本性究竟如清淨虛空的特性,並如是起用,都能如諸佛先祖等,共享法界,真正任爾縱橫。
既然大日經住心品中曾說:『我成最正覺,究竟如虛空。』我們儘管以虛空來體會如來藏性,那種特性是怎麼樣的呢?
那種特性,是無邊無際,無礙自在,圓通無滯,虛空本來無眾生諸佛聖凡而性具一切法,無高低勝劣差別而不礙性起一乘三乘九乘,無得無不得無有得與不得,以其性湛寂故無得,以其能顯現成就一切故無不得;
無是無非無有非與不非,以一心中具意,意中有知,知中有物,物有質礙,故現闡述家國天下宇宙時空等等諸般章句;無變無不變無有變與不變,物質有變幻,而此常變幻之性則不變;
無來去生滅中無不現生滅來去相,此其秘密隱顯之性質;
無圓無不圓非圓非不圓,若只見外相形軀,必以為有限,而不知圓成實性遍一切處;
體自圓成故無修亦無不修,因為體自瑩然,顯微無間,何勞覓索修繕,只為眾生不知性自圓明,卻向心外求心,若如是,此所求者實為萬殊且無間外延之相,眾生何時才能安住?
無念無文字語言而一切法常自宣說,豈不知水上蓮花舌上經,明月光霽萬象清,松風日夜常宣說,可惜時人不解聽!
無作無住無知無見,而遍作遍住遍知遍見,雖則堯舜之知,不能遍務,夔契之事,不求兼能,但知之一字,卻能開眾妙之門;
無因果無緣無識無意,而因果緣起幻相儼然,所以有生死輪迴之相,乃念識意取為祟,故需要淨者為意而非心;
無實無虛無不實,而無一非實非虛,雖則此佛性如來藏心體,無實無虛,而用時則能顯虛實,與儒家以道德天理為創生實體的良知,雖亦徹上徹下,於穆深邃不息不已,雖亦極高明而須臾不離日用,畢竟仍有差異。所以明儒劉蕺山批評陽明的學生王畿(即王龍溪)將良知等同佛性是誤解。(見黃梨洲.劉子全書)。
(按:然而龍溪之學,其用詞譴句,確又有許多近於佛家者,如其以空無虛寂解良知,以銷礦成金比喻致良知的功夫。)
這就是為甚麼要這樣來理解如來藏,因為諸法實相,當體如如,本無來去動靜生滅之相,識變時隨量大小,頓現一相多相。並非另外變作眾多粒子原子等極微,再合成一相。佛觀之則真空冥寂,凡夫觀之則虛妄遷流,遷流變化則現時間前後際相,現前後際相則現因果緣起法相。
然一切法是心,心是一切法(所指是圓覺性淨之心,與唯識學言心意識三之截然劃分有點不同),一心發用,則覺性便成識心(故【大乘起信論】謂一心開二門,識心為生滅門),識心有對境思量了別的功能,才會顯見山河大地,才會有高低勝劣因果變化,才會見虛見實等等種種差別;識心歸體,則是湛寂妙明真心,性淨明體。所謂眾流入海,同一濕性。才明白本來心佛眾生,三無差別,只是隨緣而現差別變異之相罷了。所以佛性雖如虛空相,卻不即是虛空。
又此如來藏中亦本來沒有宗教派別之分,故本無任一宗派見地,亦無能見者,哪裡會有此是中觀,此是唯識,此是禪宗密宗等之別?所以諸佛及徹悟萬法本性的祖師,對佛教佛學中的名相分別,對義理的是對是錯,對闡釋法義的是否嚴密詳盡,是不想太刻意探賾而徒增自困,反而是對一切抱著欣賞體會享用的心情。即使有人問及法義,也只是隨機宜根器作不同的方便調教,那種對法界體性的說明方式,其實仍然落在第二義,乃至第三義,第四義等諸邊執見中,故有時寧願不說,或以詩賦來抒發此中意味。
例如,您怎麼樣嚴密詳細而又無遺漏地闡述『人閑桂花落,夜靜春山空』所包含的一切事象意境?若說一切色皆是佛色,說一切音皆是佛音(百丈懷海),則如何能使別人也領略『山水以形媚道,萬趣融其神思』的韻味?
不如且看:
落葉滿空山,行跡何處尋?黃河水漭漭,華岳總平沉。
問心何能會,會心無遠近;翳林濠濮間,鳥獸自親人。
這種對悟後境象的描繪,是何等睿智灑脫,何等乾淨俐落,何等直截了當,整個意象就如此平實地擺在您面前。若是以分解的方式一一描述演繹,非以上萬字撰寫不可,而仍惟恐言不及意。
寒山大士謂此法的性體『無物堪比倫,教他如何說』,但觀佛陀及禪密祖師,卻顯然並不是這樣子。趙洲禪師的庭前柏樹子,延沼禪師的杖林山下竹筋邊,瑞巖的石牛,幻叟紹琦的生鐵秤錘,寶嚴叔芝的土身木骨,洞山守初的麻三斤,乃至密教的曼陀羅等等,反而是『物物』堪比倫,見色不離性的表達。既然此性清淨,顯現的又怎會不清淨?此性能成就故具足無量功德,顯現的又怎會不是功德成就?既然大地山河,皆外洎妙明心中物,即使在古寺寒山上,也會懂得鑑賞古木無人徑,自然會聞達遠鐘揚好風,自然覺得江山一色,無一絲纖塵;皎皎空中,夜輪滿月,自然體會得到松風非物外,江月即吾心;而此時的見聞覺知,皆妙性所起,又豈會造成您的障礙?
因此,若您想嘗月,則『心中自有光明月,何須待月中秋明?』

(待續)